那一天,三年級的小川突然抓起圓規,將尖銳的針尖對準大塊頭阿宇的胸膛,這一瞬間,我目睹了教育現場的殘酷一幕。幸好老師及時阻止,然而阿宇卻陷入狂怒,竟然將體格嬌小的老師拖著在教室地板上滑行。這是我睽違18年重返教育現場的第一天,當下的震撼讓我明白,這裡不僅僅是知識的傳授場,更是情緒的激烈戰場。我被告知,他們雙方都有嚴重的情緒問題,這讓我深感教育的複雜與艱難。
回想當年剛從大學畢業時,我在一所公立國中擔任高關懷班的老師。那時,我面對的問題已不僅僅是學習成績的低落,更嚴重的是品行和價值觀的偏差。抽菸、嗑藥、偷竊、打架,甚至未成年性行為,這些問題每天輪番上演。孩子們討論著不同類型迷幻藥的效果,或誰的男朋友因為殺了人而自覺威風,還有半甲的龍虎刺青竟是父親的資助。更甚者,某位學生因父母成為社會新聞中的逃犯而缺席。這些景象讓初入職場的我深感恐懼。
與此同時,在貴族私校任職的好友則面對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挑戰:孩子們多是為物質競爭或課業壓力所困。A孩子放學後趕回家參加外籍老師的英語家教課,B孩子卻連ABC都無法辨識;C孩子還在掙扎於11-7的算式,D孩子的字跡如同鬼畫符。而我朋友的五歲孩子,在全美語幼兒園裡已經能用英文寫信給母親,並輕鬆計算複雜的乘法問題。
這種現實讓我感到深深的沮喪和無力,難道教育一開始就成了區分人的工具嗎?一位優秀的教師友人曾告訴我,雖然這個世界殘酷且現實,但孩子們擁有巨大的可塑性。許多公立學校的孩子來自文化資本薄弱的家庭,而學校是他們唯一有機會改變命運的地方。孩子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環境和家庭,但作為父母,如果能夠引導並關愛孩子,他們就有可能成長得更好。而作為教育者,我們則應該真誠地傾聽,成為那些弱勢孩子的代言人,也許這將是他們一生中唯一翻轉命運的機會。
同樣是教育現場,卻展現出如此極端的差異。回到小川和阿宇的班級,我不禁反思,「教育」究竟是階級翻轉的工具,還是階級複製的機制?
我們常聽說教育是翻轉階級最快的方式,但現實中,當孩子們進入狹隘的學校體系後,階級分化似乎也隨之展開。即使在公立小學中,稍有經濟能力的家庭也會選擇課後輔導班而非安親班,這時,階級差距便開始顯現。
作為父母,我為這份無私的愛感到熱淚盈眶。十八年前,孩子們的問題多來自家庭,而如今,家庭問題依舊存在,卻又多了更多情緒方面的挑戰,這或許是來自先天因素或後天環境的影響。教育現場變得更加複雜與棘手。也許教育終究在某種程度上造成了階級的複製,但對於弱勢孩子來說,這也是他們最有可能翻轉命運的唯一希望。
我期許自己,能夠始終真誠地面對每一個孩子,認真傾聽並提供幫助。我們都明白,無盡的挫折隨時可能摧毀我們,但我們仍必須一次次地堅強站起,因為我們懷著愛孩子的心,而這份愛,正是一種可以傳遞的力量。